深夜,潮汐如呼吸般规律,海水哼唱着摇篮曲,托起沉睡的战舰。军港一侧,海面泛起阵阵微澜。只听“哗啦”一声,两个身影探出水面,月光映衬下,水兵臂上的海军军旗分外鲜红。“一,二,三……”湖南老兵陈翔心里默念着,他想看看眼前的这名潜水新兵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平静,打开话匣子。“班长,我还是有点慌……”半分多钟的沉寂后,上等兵许泽权总算吐露心声。第一次参加夜潜训练,小伙子难免有些紧张。“深呼吸。”这名有着27年军龄的老班长,并没有急于解答疑问,而是一边说着,一边帮徒弟脱下沉甸甸的装具。安静的港湾依旧忙碌,其他几个小组仍在有条不紊地展开训练。陈翔和许泽权暂时歇坐在另外一头,看着战友们深潜。“班长,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,你不怕吗?”小许还没完全回过神来,他只记得,下潜时那如墨的黑,和自己如雷鸣般急促的心跳声。“大海里,呼吸就是你持久作战的‘开关’,既可以帮你调整心态,也能帮你调节状态。”老兵的秘诀还是那三个字,只不过这次,他向后生讲起了其中的奥秘,“呼吸过快容易消耗体力,呼吸太慢又不利于作业,越是心急,越容易自乱阵脚。”一旁,小许似懂非懂地模仿着,还不待休息结束,便又跃跃欲试地穿戴起了装具。“说起来简单,但只有关键时候逼自己一把,才能真正激发你的潜能。”陈翔却不紧不慢地拦下了他,顺着话茬,讲起了曾经的故事。在战友眼中,这名湖南老兵胆子够大,心却像压铅一样稳敛,可早在入伍那年,陈翔也只是个旱鸭子。潜入大海,人类的天性也会让他慌张、迟疑,直到军港码头里的一次紧急救援,才让他突破了极限。那年,码头的施工场地意外坍塌,一名工人不慎坠海,生死不明。闻讯,恰巧在附近训练的陈翔当即冲向事发现场。此时,海水已经开始涨起,暗流随时可能把人卷走!“安全绳拿着,我下头水!赶紧再去找人帮忙!”顾不得复杂的水下环境,陈翔三下五除二地背起潜水装备,毫不迟疑地跃入水中。下潜,再下潜……太阳的光线折射到水中已没有多少光亮,海水不住地翻涌着,似乎要将一切都卷走。吸气,再呼气……危急时刻,陈翔一再告诉自己,只有保持节奏,才能牢牢掌握主动。凭着对水体的感知,他在黑暗中艰难地搜寻目标。万幸,民工并没有被暗流冲远,但却也被坍塌的墙体牢牢压住。生死瞬间,陈翔深吸了一口气,将自己的呼吸气嘴塞到工人嘴里,紧接着又清理起工人身上的石块。十秒、二十秒、三十秒……暗潮中的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,陈翔默数着自己的憋气极限,争分夺秒地清理碎石。少顷,废墟松动,陈翔又将安全绳绑在工人身上,双脚全力下踩——成功上浮!蛟龙出海,此刻的陈翔已瘫倒在地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双眼业已通红。当听闻落水工人恢复生命体征时,陈翔心中的巨石也随之落下,美美地享受着气瓶里充足的氧气,踏实地闭眼休息。救护车上大作的警铃声,此刻也仿佛摇篮曲般悦耳。动听的旋律可以有很多,但对陈翔来说,深呼吸永远是潜水员最安心的韵律。二十余载,他时而与黑暗较量,时而与险情作斗,时而在刺骨海水中搏击风浪,时而在军港码头上传经授道。千余次的水下训练,近万小时的潜水时长,陈翔用一次次深潜,讲述着“敢下头水、以命换命”的勇气与责任。“既是命门,更是号角。”一番推心置腹过后,小许虽依旧懵懂,但也渐渐有了自己的理解。海面浪花翻涌依旧,水兵们依旧在涌浪中下潜上浮、磨砺胆量。戴上头盔,小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再次跟着师傅潜入水中。这一次,他的身影中多了几分坚定与从容。(通讯员杨捷朱一未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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